廢怯少女★果洛

僅僅是十年前，警察可以在二二八對面的常德街上，把行人任意帶回警局作筆錄，只因為他們「很有可能」是同性戀。僅僅是九年以前，警察可以直接闖進健身房上了鎖的小房間裡，把客人揪出來，強行要他們擺姿勢拍照、再帶回警局。

接下來的幾年，Corner、Funky和北投的三溫暖被連續臨檢，還有四年前，我們記憶猶新的一個週末中午，數十名僅着內褲的男人抱著頭坐在地板上，先任由電視台的攝影機拍個過癮，隨後魚貫走進警局，被強行驗尿並視為理所當然地，抽血驗性病。

今年九月底，第六屆同志大遊行在台北東區開走。參加人數達一萬八千人，再創歷史新高，也繼去年之後再度刷新亞洲紀錄。彩虹旗在颱風天裡，攤展在忠孝東路上，綿延數公里長。而台北，亦被選為「對同志友善的城市」之一，在亞洲與東京、曼谷齊名。

──那，為什麼還要遊行？身處在「友善」的台北，同志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，需要花一整天上街遊行？

遊行並不是同志運動的終極目的。它是一個方法、一個機會，讓我們找一天一齊站出來，活生生「被看見」。讓同樣生 活在這座城市裡的其他人發現：這群人就生活在你的周圍，和你呼吸一樣髒的空氣，搭同一班捷運，繳一樣多的稅，喝同一條河的水。一年裡僅僅這麼一天，我們站 出來請你「看見」，有機會多認識我們一點。因為有遊行，人們再也不能說：「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」，就視同「不存在」，任意地以言語或行動，進行污蔑和攻 擊。

然而，我們的社會真的發自內心地對同志友善了嗎？或者，那只是一份「不管他人瓦上霜」的偽善？同志確實擁有了一 些可以聚集、聯絡感情的消費場所，例如舞廳、酒吧、咖啡店和書店，但我們在家庭、在職場，在公園、夜市、游泳池、菜市場……活動的時間更長。在那些場域 裡，同性情侶也能夠大方牽手閒逛、得到和異性情侶同樣的祝福，而不會遭受特殊注目、甚或引來異樣的眼光嗎？

我們工作的職場，真能對出櫃的員工一視同仁，在每個註明「攜伴參加」的場合，同意同志攜帶他的愛侶到場嗎？

我們的家庭，能歡迎子女光明正大帶著他（她）的同性伴侶帶回家見父母，而不需另外編造一個「友人」「同事」「社團學弟」的假身分作為掩護嗎？

我們的保險業，能夠在知道兩人關係的情況下，仍允許客戶在受益人欄位寫下另一半的名字嗎？

又，我們身份證上的配偶欄，如果填上一位同性的名字，是否也能和異性伴侶一樣獲得承認、並享有同樣的權利？

這些，是異性戀幾乎向來認為理所當然、也不曾意識到的「權益」，對同志來說卻是難如登天。如果你口口聲聲說「我接受同志」、「同志沒什麼，我身邊很多朋友都是」，卻在看見上面那幾點時感到猶豫、甚至覺得刺眼，那麼你的「友善」，不過是帶了附加條件的「偽善」罷了。

翻開血淚斑斑的台灣同志運動史，你就會知道：要走到「上街」的這一天，需要經過多少人的長期努力抗議、肉搏，才能實現。或許透過電視和報紙，你只看 得見艷光四射的扮裝皇后，和身材惹火的泳褲猛男，但鏡頭沒特寫到的成千上萬人──沒有特別帥或美，極其平凡普通的一群人，只想由衷地向你表達：我要的不 多，只是一份「平等而善意」的對待。